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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纸人的力气比活人还大,把嫁衣护得死死得,怎么扯都扯不出来。

    周缈僵了一下,没胆子跟怪物叫板,只能转身去浴室。

    “哗啦啦——”

    浴室里氤氲着仙气般的水雾,从泛白的窗户向外望去,仍然是如墨般浓稠的黑,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。

    一切都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。

    温暖的热水洒在周缈的身上,为他舒缓紧张的肌肉,洗去浑身的灰尘。

    时间匆忙,他一点都不敢放松,飞速地把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这才关掉水龙头。

    周缈转身拿浴袍,刚侧过头,便看见在浴室门边探头探脑的小贺兰清。

    被发现后,纸人反而大大方方地推开门,用两颗水墨晕出来的眼珠子和他对视。

    ……真变.态。

    怪物没有羞耻心,但人类有。

    周缈根本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,一时间又是惊吓又是羞耻。

    他的脸颊烧得通红,也顾不得擦干净水,赶紧扯过浴袍披上。

    哪想到纸人跟只小僵尸似的,蹦跳着过来捉住周缈的手,将他带出浴室。

    “请新娘换衣服。”

    漂亮华美的红嫁衣铺在床上,周缈都快对这衣服产生心理阴影了。

    小贺兰清歪着脑袋,两颗黑洞似的眼睛寸步不离地跟着周缈,无声地催促他。

    不是吧……

    难道要他当着纸人的面换衣服?

    周缈硬着头皮问道:“你、你应该不是贺兰清本人吧?”

    和智多近妖的贺兰清不同,纸人呆呆愣愣的,像个只听主人命令,收到指令才肯动一动的小机器人。

    估计是受贺兰清控制的、没有意识的傀儡。

    在纸人面前换衣服,好像……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“我可以自己穿的。”

    周缈咬着唇,难为情地说道:“能麻烦你把眼睛闭上吗?”

    小贺兰清听懂了人类的话,这次倒是乖乖伸出双手,把两只眼睛蒙上。

    周缈终于松了口气,抓紧时间换衣服。

    浴衣褪下,宛如泡沫般堆在青年白皙中透着粉嫩的脚边,仿佛一块可口的草莓蛋糕。

    纸人的眼珠子转了转,嘴角的弧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
    “我换好了。”

    周缈没发觉纸人的小动作,踹踹不安地说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小贺兰清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:“漂亮的新娘子,化漂亮的妆,涂漂亮的口红。”

    周缈懵了,他以为穿裙子就已经是底线了,怎么还要让他化妆啊?

    纸人把周缈摁在旁边的凳子上,拿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口脂,在他的唇上细密地涂了一层,又往他的额头上贴了金粉花钿。

    末了,小贺兰清满意地欣赏着他的作品,周缈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。

    周缈的五官本就精致得如同洋娃娃,漂亮的唇上涂了层蜜样的口红,雪白的额间长出一朵玫瑰色的花,没人看了会不心动。

    如果此时有相机,照下来的照片可以直接放进艺术馆当展览品。

    半晌,周缈微微张开嘴。

    昨晚贺兰清说是什么仪式,在他的舌尖上咬了一下,现在还泛着密密麻麻的疼,像是被针刺过。

    还真有了变化,殷红的舌面上印了一层淡金色的纹路,像极了山神的金叶。

    周缈有种不妙的预感,这该不会是什么特殊的印记吧?比如可以用来定位之类的,任他逃去哪里,贺兰清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自己。

    他一时间不确定贺兰清是不是真有这么变.态。

    纸人轻巧地跳到桌上,用两只小小的、苍白的手,轻柔地捧着周缈的脸。

    两条红墨水线画成的嘴上下开合,周缈思考了半天,才发现纸人是想帮他吹伤口。

    小贺兰清一边吹一边说着:“不痛、不痛。”

    好笨拙的动作,好奇怪的安慰。

    周缈想,可是真的没那么疼了。

    浓黑的睫翼颤了颤,周缈不自然地撇开头:“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,我们可以现在出发吗?”

    小贺兰清点点头。

    周缈站起身的瞬间,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因为紧张而小幅度地颤抖着。

    只有这次机会——

    周缈深呼吸一口气,他没得选择,所以必须要成功。

    经过程筠的房间时,周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,脚步顿了顿。

    小贺兰清沉默地望着他,周缈扯了扯嘴角,一个不怎么开心的笑。

    “没事,我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不能打草惊蛇。

    该交代的事情已经交代过了,他相信程筠。

    楼下,花轿早就备好了,接亲的队伍也等待许久。

    从外面望去,那花轿无比奢华,大红色的绸缎罩在四周,手艺精巧的秀娘在上面秀满了象征吉祥如意的花卉。

    只是那微微打开的帘子下却宛如鬼怪的洞穴,人要是一进去,便再也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山神要娶妻,排场自然格外威风。

    不仅配备了八名身强体壮的年轻轿夫,还有敲锣打鼓唱歌的人,统一穿着红色衣服,看上去喜气洋洋的。

    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替周缈披上红盖头,微微侧过身:“吉时已到,新娘请上轿——”

    盖头遮住了所有的光线,明明用的是上好的新布料,却总能闻见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